在晋级四强后，范加尔说了这么一句话，“我们不是一支伟大的球队，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球队。”

　　在不知前后语境的情况下，这句话确实存在多重理解方式。而我更愿意相信，这是范铁蛋同志又一次讲出了真话——现下的这支荷兰队并不伟大，不足以与1974年甚至1978年的那抹橙色带给世界的震惊相提并论，但不伟大不代表无法一路凯歌，不代表无法有所作为。

　　于战争，于足球，伟大从来不与“不可战胜”画等号。列奥尼达殁于温泉关，滑铁卢将永远伴随着拿破仑的名字，但谁又会否认他俩的伟大。足球有时更甚一步，“伟大”可以被用来赞美胜者，但也时常与那些凄婉的失败者捆绑。

　　1954年的“伯尔尼奇迹”是德国足球迈向强盛的起点，并树立了德意志民族战后崛起的信心。之所以称之为奇迹，因为一位伟大的失败者——匈牙利——上世纪50年代前期最不可思议的球队，普斯卡什是那一代人的偶像，柯奇士、希代古提也都堪称天才，西贝斯将WM阵型在国家队与整个足球世界发扬光大，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。但一系列不那么细腻的细节与糟糕的运气，最终让匈牙利队成为另一个民族的奇迹的悲剧注脚。失败，倒也成了昙花一现的匈牙利队最华丽的注脚。

　　20年后，又一支此前默默无闻的球队披着华服登场了。在米歇尔斯与克鲁伊夫之前，荷兰足球堪称荒漠，全攻全守战术颠覆了传统的秩序，也让橙色成为那届世界杯最绚烂的色彩。但究竟1974年决赛前发生了什么，真的是德国媒体的揭黑击垮了荷兰队的军心，还是这支队伍从来都缺少团结因子？这一切，仍未被解密。四年后的那支荷兰队依然魅力十足，如果伦森布林克在比赛最后时刻那个击中门框的射门稍稍偏向一些，橙军又何必将无冕之王的帽子戴至今日。

　　虽然我们始终强调并明白，防守是足球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，它同样意味着成功与艺术，但当以“伟大”来命名一支球队时，通常以他们的进攻与组织为第一评判标准。1982年与1986年桑塔纳执教的巴西队，其中场组织穿插行云流水，但防守却差得不太匹配，这并不妨碍许多人仍将其视为伟大的失败者。1990年的巴西队颠覆了桑巴足球的精髓，拉扎罗尼强力推行欧式足球，但却被马拉多纳一秒钟的灵感击败，没人怀念那位失败者，似乎觉得他理所应当被历史淘汰。但今日回顾，你却不得不承认，这也确实是一次革命的开始——1994年的佩雷拉只打了一场小组赛后就开始沿袭前任的保守战术，双后腰、撤下古典式前腰，模仿的痕迹相当清晰。同样，2002年的那支冠军巴西也充满了功利味，只因为他拥有大罗小罗里瓦尔多这个绝世组合，才敢在后面堆七个人防守。

　　范加尔或许再清楚不过，这支荷兰队没有能力复制过去的耀眼光芒、戴上伟大的荣誉头衔，但这倒是一条去追求成绩的捷径。四年前，范马尔韦克的队伍差一点点就做到了，只可惜输给了一支世界杯史上最丑陋的冠军球队。死得伟大，怎及生得光荣呢？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伟大的失败者，只有丑陋的生者与死者。

　　《文汇报》体育部主任沈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