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晓舟

　　张晓舟

　　专栏作家，乐评人。1998年写体育评论至今。巴西、巴萨球迷，现任职《南方都市报》。

    当我国球迷抱着那头叫做波多尔斯基的玩具熊甜蜜地进入梦乡，一小撮德国球迷却悍然发动了对波兰球迷的攻击，这再次暴露了资本主义不和谐社会的本质，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，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，善良的人们不禁要问：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这些披着羊皮的狼到底想干什么？

　　德国世界杯的时候德国流氓纷纷改邪归正，2006年德国对波兰时我可没看到双方球迷有任何冲突，只是在赛前开往多特蒙德的列车上看到他们斗歌――斗歌而已，没有斗殴，甚至连骂娘都没有。这是巴赫与肖邦之间的关系，不是纳粹与犹太人之间的关系。

　　欧洲一体化的进程已经大大缩短了国家与民族之间的传统距离，移民潮汹涌，更不用说自由旅行和迁徏，大家都用欧元，只不过有的人钱包肿，有的人钱包瘪，而有的人没钱或没球票，他们在街上游荡，总要以特殊的方式来引人注目，表明自己志在参与不甘人后。欧洲统一了，但等级依旧森严，土耳其人和波兰人在德国越来越多，这意味着德国的二等三等公民也越来越多。相对来说土耳其人由于宗教和文化的原因，即使移居德国也自成一体，而波兰人稍稍更能融入德国社会，波兰裔的德国双星克洛泽和波多尔斯基是其中最成功的代表。

　　挑衅和攻击波兰球迷的德国球迷很多是出身底层的普通劳工，他们身在底层，很容易在同处底层的外国劳工身上喧泄自己的不满，被压迫者有时需要通过压迫别人来获得卑微的优越感。自1980年代以来，波兰劳工通过抢干德国人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来融入德国，而当德国的失业率上升的时候，这种劳工阶层的国族矛盾就容易激化。

　　然而，我不同意动辄把德国足球流氓称作“光头党”和“新纳粹”。欧洲媒体很少用这样的词来随便定义一个滋事球迷，顶多表示出对极右势力渗透足球的担忧，但不明就理的中国记者很容易不分青红皂白先给人家扣帽子。其实现在已不是光头党的黄金时代，光头在中国如今几乎成了事业成功人士有格调有品位的象征，而虽然以前在德国光头曾经令人望而生畏，但现在绝对没有到一见光头就要尖叫报警的地步。他只是个光头，但不是党，他是个光头的足球流氓，但未必是什么有组织有预谋的新纳粹，对他们可以刑事起诉，但未必非要进行政治指控。

　　德国球迷和波兰球迷在2006年世界杯时挨着坐在一起看电视转播也相安无事，这次德国球迷的过激反应，想必也受到了波兰媒体捉拿勒夫和巴拉克人头的刺激。比起瑞奥欧洲杯，德国世界杯要严厉多了，而且即使是足球流氓，在自己家门口总得有点主人翁精神，但现在把他们放到奥地利小城上，就难免要撒一下野了。

　　小报一贯善于煽动国族仇恨来聚敛人气，但无论如何，波兰《FAKT》报这次的恶行跟1980年马岛战争时的《太阳报》比起来，还是小巫见大巫了，当年《太阳报》正是成天用血腥的标题(“撞沉它！”、“打爆他！”之类)一举成名，但沾染报纸的，是真的人血，而波兰报纸不过是玩点拼图游戏罢了。《太阳报》渲染1986年的英阿足球大战，总比渲染1980年英阿马岛战争要光明正大。因此，德国政府没有小题大做地就此事向《FAKT》报乃至向波兰政府严正交涉要求道歉，这是明智的。体育与政治息息相关，正因为如此，更要适当保持距离，不要让政治窒息了体育。假如德国政府出面把事闹大，反而是给足球流氓火上浇油。在这个时候，政府的冷静和风度是必要的。

　　而波多尔斯基和波兰主帅本哈克理应获得公平竞赛奖。本哈克及时在赛前谴责了小报，波多尔斯基进球后不多加庆祝的举动则是对国族仇恨最大的回击，波兰球迷在为自己球队输球伤心之余，也当为波多尔斯基感到安慰。